惜时一伸手,将戏票接了过去,一看上面盖有橡皮戳子,乃是捌毛一位,三八两块四,难道还多两块六毛钱,都做了运动费不成?既当了邱九思的面,也不便问得,一看卓新民时,他却代拿起酒壶来,替全席斟了一遍酒,更把这事牵扯过去了。
三人吃完了饭,便去听戏,听过戏之后,自然是黑夜了。邱卓二人,更不客气,在前面引路,就进了一家馆子,再吃过晚饭。又同到胡同里去打茶围,一直闹到一点多钟方才回家。
惜时到了家里,将皮夹子里的存钞,点点了一番,这一日之间,竟用去了二十多元,心里猛然一想,就是这样子的花法,也不会少于陪着米锦华时候所花的了。那个卓新民处处表示着诚实不客气,可是钱经了他的手,就不会退回一个来,而且这一天一晚的花销,三个人在一处,他们连车钱都不曾掏出一文来。换句话说,现在简直是一个人要花三个人娱乐的钱,自己现在是断了经济来源的人,这样的花法,如何担当得起呢?干脆还是不玩吧!自己要狂玩一顿,来出这口气,其实不是出气,乃是用洋钱来砸人罢了。先是站着的,然后缓缓地坐下来,只管向着电灯出神。手按着桌子,只管摸索着。这一摸索之下,手上掏着了一张学校日刊,无意之间,拿起日刊看了一看,首先看到学校里的布告栏,上面宣布着年考日期,音乐系是自下礼拜一日起,哎哟!这可糟了,糊里糊涂地就混到了年假时候,自己不但是功课一点不曾预备,而且缺课也太多,算起学分来,无论如何,是不及格,不及格就不及格吧!自己也不能靠学分吃饭,可是万一留了级,说起来,面子上很不好看。无论如何,自己总要弄个六十分,把这个学期的账,交代过去。纵然不能再和家里要钱,提了起来,这个学期的书,总算念了。说起来真也惭愧!进了一个学期的音乐系,连五线谱都不大认识,叫我去考什么?除非是音乐概论,中国音乐史略,西洋音乐史,这种书面上可以看出来的功课,自己下死劲儿看一个烂熟,或者还可对付一二场。琵琶是弹不来的,好在自己向来会吹两声笛子,到了考乐器的时候,就多啦梅华地搪塞一阵,总也可以交代过去。哎!说到书面,可也是着慌,书上真说过一些什么?脑筋里一点影子也没有,自己真要用功起来,又是从何处下手呢?如此想着,便在书架上把一大沓讲义拿了下来,放在桌上,自己缓缓地来清理。不清理却也没什么痛痒关系,一清理起来,才发现三张一沓,五张一沓音乐史里有艺术论,戏剧论里头,又有崑曲研究,零乱极了。好容易一样一样地清理出来,不是欠了一章的,便是残了几页的,这里七八份讲义竟没有一份是完全的。若是要用功起来,第一先要去补讲义,本来打算将讲义清理出来之后,在今天晚上开始就先看几页书,现在把讲义清理出来,都是残缺不全的,这是怎样的看法呢?对了一大沓讲义不免发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