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克利斯朵夫着想,她的理由就多了。一个音乐家在当时的意大利不大容易过活。他的空气受着限制。音乐生活是窒息了。这块土地当年是替欧洲音乐插种的,现在被戏剧工厂起满了油腻的灰跟滚热的烟。凡是不肯加入这个歌唱队的,不能或不愿意进戏剧工厂的,就得被遗弃或是被窒息。民族的性灵并没有枯竭,但人家让它停滞,让它迷路。长于旋律是意大利宗师的特色,古代艺术的单纯精练的美几乎是种本能;青年音乐家中保有这些长处的,克利斯朵夫不止遇见一个。可是谁关切他们呢?他们的作品既没有人肯演奏,也没有人肯出版。纯粹的交响曲没有人感到兴趣。不是涂脂抹粉的音乐就没有人听!所以他们只能有气无力的唱给自己听,结果也静下来了。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睡觉罢。——克利斯朵夫很愿意帮助他们。但即使可能,他们多所猜疑的自尊心也不能接受。不管他做些什么,他总是一个外国人。一切旧家出身的意大利人,面上尽管殷勤备至,心里始终把外国人看做蛮子。他们认为,他们的艺术害了病,应当归他们自己解决。所以虽则对克利斯朵夫非常友善,他们总不拿他看作一家人。——那他还有什么办法?他究竟不能和他们竞争;他们在太阳底下的位置原来只有那么一点儿,还好意思跟他们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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