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莫雷尔说道,他那声音既温和又坚定,“伯爵,请听我说,就像一个人手指地、眼望天说话那样:我来到您的身边,就是要死在一位朋友的怀抱里。毫无疑问,世上还有我所爱的人:我爱我妹妹朱莉,我爱我的妹夫埃马努埃尔;但是,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我需要有人向我张开强壮的手臂,需要有人向我微笑。在我身边如果是我妹妹,她就会痛哭流涕,就要昏厥过去;我会眼看她那痛苦的样子,而我自己经历的痛苦够多的了;我妹夫埃马努埃尔在我身边,就会把枪从我手中夺走,叫嚷声会充斥整个宅院。而您呢,伯爵,您向我做出了承诺,您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如果您不是生为肉体凡胎,我就会把您称为神,您会怀着深情,缓慢地引领我,一直走到死亡的门限,对不对?”
“朋友,”伯爵说道,“我还有一点儿疑虑,您就这么缺乏力量,连自尊心都不顾,来展示自己的痛苦吗?”
“不错,您瞧,我很坦然,”莫雷尔说着,把手伸给伯爵,“我的脉搏正常,既没有加速,也没有放缓。不错,我感到自己走到了路的尽头;不错,我不会再往远走了。您对我说过,要等待和希望;您这坏事儿的智者,您可知自己干了什么?我等待一个月,也就是说,我忍受了一个月的痛苦!我抱过希望(人真是一种既可怜又可悲的造物),希望什么呢?我也一无所知,总归是某种未见识过的、荒唐的、非理智的东西吧!一个奇迹……什么奇迹?唯独上帝说得出来,是上帝将所谓希望这种狂妄念头,掺杂进了我们的理智。对,我等待过了;对,我希望过了,伯爵,而且我们交谈有一刻钟了,您无意当中不知有多少次摧残折磨我的心,因为您每句话都向我表明,希望对我不复存在了。伯爵呀!就让我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长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