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卜女人老是奔东奔西的活动着;工作勤奋的丈夫,却老对着窗洞象苦行僧一样的坐着。裁缝的滕盖,关节不灵活了,血都集中在上身;越来越瘦的腿扭曲了,差不多成为废物。所以大家久已认为西卜黄铜般的脸色是一种病态。而在医生眼中,老婆的强壮和丈夫的病病歪歪,更是势所必然的结果。
“我可怜的西卜害的是什么病呀?”看门女人问波冷医生。
“好西卜太太,他的病是当门房得来的……一般性的干枯憔悴,表示他害了不可救药的坏血症。”
波冷医生早先的疑心已经化解,因为他想到一个人犯罪必有目的,必有利害关系,而象西卜那样的人,谁又会害他的命呢?他的老婆吗?医生明明看到她替西卜的药茶加糖的时候,自己也喝上几口的。凡是逃过社会惩罚的许多命案,通常都因为象这一桩一样,表面上并没有暴行的证据,杀人不用刀枪,绳索,锤子那一类笨拙的方法,但尤其因为凶杀发生在下等阶级里面而并无显著的利害关系。罪案的暴露,往往是由于它的远因,或是仇恨,或是谋财,那是瞒不过周围的人的。但在小裁缝,雷蒙诺克,与西卜女人的情形中,除了医生,谁也没有心思去推究死因。黄脸的病歪歪的门房,一方面老婆对他很好,一方面既无财产,又无敌人,旧货商的动机与痴情,西卜女人的横财,都是藏在暗里的。医生把看门女人和她的心事看得雪亮,认为她能折磨邦斯,可并没犯罪的动机与胆量;何况医生每次来,看她拿药茶递给丈夫的时候,她总还先尝一下。这案子本来只有波冷一个人能揭破,可是他以为病势的恶化完全是出于偶然,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例外,就因为有这种例外,医生这一行才不容易对付。不幸裁缝平素萎靡不振的生活早已把他身子磨坏,所以受到一点儿轻量的铜绿就把命送掉了。而街坊上的邻居和多嘴的妇女,对他暴病身亡的不以为奇,也等于替雷蒙诺克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