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源本想告诉他梅琳是谁,但梅琳阻止了他,她怜悯地说:“让他喊我‘女儿’吧。他已奄奄一息了。不要惊扰他——”
当父亲的目光又转向源时,源保持着沉默。虽然他明白父亲并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但听父亲这样称呼梅琳,他心中感到甜滋滋的。他们三人站着,以某种方式形成了一体,静静地守候着,但王虎更深地沉入昏睡。
那天晚上,源、太太和梅琳一起商议应该怎么办。梅琳心情沉重地说:“如果我的判断不错,他挨不过今晚。这三天他能活下来真是奇迹,他有颗结实健壮但苍老的心,可是它并不结实得足以承受他所必须忍受的一切痛苦,并不强壮得足以接受自己已被打败这个事实。此外,他受伤的手上的毒已进入血液,手已开始发炎,我替他洗手包扎时注意到了。”
当王虎昏昏沉沉地濒临死亡时,梅琳以娴熟的医术清洗他那血肉模糊的创口,并替他止痛。源有点自卑地站在旁边看着她。当他看着梅琳时,他始终在问自己,这个温和柔顺的女孩与那个高喊她恨他的怒气冲冲的女人是否是同一个人。她在这座粗陋破旧的屋子里到处走动,就像她一直都住在里面。在它的贫陋之中,她不知怎的竟能找到一些她服侍病人所需要的东西,这些东西源永远也不会梦想到会是有用的——稻草被她用来织成席子,垫在垂死的老人身下,使他能比在木板上躺得更舒服些;她从干涸的小水池边找到一块砖头,将它在灶里烤热,然后放在老人正在渐渐冷却的脚边;她细心地煮了小米粥喂那个老人吃。虽然老人一直不开口,但不像先前呻吟得那么厉害了。源一边责怪自己没有亲自做这些事,同时也自卑地知道自己不会做这些事。她狭长有力的手指能非常轻柔地操作,她似乎并没有移动老人那苍老枯瘦的大骨架,但却使他舒适了。